[另類禁忌] 爸爸的错之女儿十七 (1-20完结)作者:流金岁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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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案:
女:第一次做对的题,我之后从不会失手。可第一次做错的题,我却总是控制不住反复错。所以,我总是对错误更加留心。于我而言,错比对更有价值。
父:大原则是这样的:正确的结果带来鲜花和
作者注:中短篇、纯爱、浪漫,男女主双视角。
第一章袁媛:爸爸是个好人,太不公平。
刚打开车门,低沉肃穆的音乐声立刻灌入我的耳朵。鞋子着地时,我的双腿忍不住颤抖。有那么一刻,我不得不靠在车上寻求支撑。从早上醒来开始,我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,每时每刻都像在挣扎。然而,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,我暗暗给自己鼓劲儿,咬着牙槽站直身子,关上车门,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站稳身形。
一阵凉风卷着厚厚的乌云滚滚而来,太阳被完全遮住。我强忍泪水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。老天爷也在和我一起难过么?
好像这世界上真有老天爷一样,我的内心忍不住愤怒。不止一次,我在内心大声质问:你为什么把爸爸从我身边带走?我做了什么遭受如此惩罚?远处的云际间传来一声低沉的隆隆声,这是在回答我么?这算什么回答?我默默看着天空抗议。这些问题毫无意义,但愤怒可以帮助我,防止我被悲伤吞噬。
爸爸不该死!爸爸是个好人,太不公平。
「别磨蹭了,快点儿走吧!」妈妈在一边催促。
我麻木地收回目光,跟着妈妈穿过停车场。又是一阵大风吹过,黑色连衣裙下摆撩了起来,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。妈妈也不得不放缓脚步,将衣裙收拾整齐,还从手袋里拿出化妆镜再次审视自己的装束和发饰没被大风弄乱。我告诉妈妈她看上去很好,沐浴露和香水质量也很高,几乎可以掩盖住身上散发的酒精味道。
自从爸爸生病,妈妈的压力陡然增大,而她对付压力的方式就是酒精。
记忆里,爸妈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,平时各自忙于工作。我们三个人很少有家庭聚会,寒暑假旅游的次数屈指可数。比起妈妈来,我和爸爸的关系要更加亲密。也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,缺席的那个总是妈妈。睡觉前陪我念书的是爸爸,辅导我写作业的是爸爸,参加家长会的也是爸爸。妈妈和我发生争执时,站出来维护我的还是爸爸。
前方,人们陆陆续续走上礼堂的台阶,穿着黑色工作服的殡仪小姐在门口为来宾戴白花或黑纱。焦虑在我的心头紧绷,大部分的人我都不认识。即使隔着这么远,我也能看到他们眼中的怜惜,听到他们空洞的哀悼。
当我们进入礼堂时,我的两条腿像筛子一样颤抖。里面的人群安静下来,几个陌生人走向前迎接妈妈和我。他们所有人都面露悲伤的表情,安慰我们节哀顺变。还有人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们非常难过,又一遍遍夸
我跟在妈妈身后,向礼堂前端靠近。脖子上好像被勒着一条绳子,越向前呼吸越困难,就在我觉得自己就快窒息时,我看到了棺材。
哦,爸爸!
他就在那里,躺在我面前,那么放松平静,消瘦的面庞有抹淡淡的红色。虽然明知这是化妆师的功劳,但爸爸看上去毫无病容,真正像睡着了一样。我走近棺材,两条腿随时会化成一滩泥。幸亏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,将我一把扶住,这才避免我瘫在爸爸的棺材前。
爸爸走了,永远无法睁开眼睛,再也不会回来。我无法控制地低声抽泣,肩膀剧烈颤抖。在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,我告诉自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。妈妈可以,但我不可以。我想回家,蜷缩在爸爸最喜欢的椅子上,闻一闻他的烟草味。如果可以的话,我会躺在那里好几天,和他说话,回忆所有的美好时光。
在主持人和妈妈的短暂问候中,我知道他是爸爸警队宣传部的一位专业人士。警察从来是高危职业,主持追悼会也是工作一部分。接下来的流程我就像牵线木偶,听着主持人的指挥,先是就位肃立。左边是爸爸的领导和同事,妈妈和我站在右边,还有很多朋友和来宾在我们侧手边。接着主持人宣读讣告,行默哀礼、奏哀曲,鞠躬。一位警队的领导致辞,介绍爸爸的生前事迹、工作贡献,之后大家向遗体告别。
追悼会正式的部分告一段落,然而大部分宾客还是选择留下来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。每个人都会等待他们的机会,走到妈妈和我跟前,握手拥抱表示哀悼。这很难,尤其是他们提到爸爸多么优秀出色。有几次我几乎呜咽出声,可我讨厌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。我从妈妈身边稍稍离开几米,让自己喘口气。
「袁媛,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。
我转过身,看到两个好友向我走来。姚珊和童曼都穿着一身黑色的绵丝连衣裙,长长的头发盘成一个端正的发髻,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。
姚珊和我初中同校不同班,那时并不太熟悉,后来全年级就我们两个人考到惠德高中,并且分在同一班,关系才亲近很多。童曼是我上高中后相识,不仅同寝而且同桌。她成绩不太好,但性格却非常甜美,平时学习的时候我总是乐意帮她一把。
我如释重负。礼堂里这几百个人里,她们俩应该是我最高兴看到的人。
「嗨!谢谢你们能来这里看我!」我希望对她们报以微笑,但面颊却拒绝合作,不仅如此,眼眶里也不由积满泪水。
「嘿,袁媛,」姚珊张开双臂给我一个拥抱。
我刚说照样抱一抱童曼时,她却一扭身,低呼道:「小心,我的头发!花了两百块钱做的呢!」
我对她的小玩笑嗤之以鼻,说到:「别担心,你漂亮极了!」
尽管感觉糟糕透了,三个人还是不由笑起来,她俩一人一边抓住我的手使劲儿握住。我收住笑容,不由鼻子一酸,感激地低声道:「在这里看到你们,我真是太高兴了。」
爸爸从患病到去世,我收到很多同学的消息,无一例外表示关心和同情。学校老师也很好,年级组长赵慧玲和班主任还专门到医院看爸爸。大部分人都是在微信群里敲行字,还有一些也会趁我在学校时询问安慰。只有姚珊和童曼,亲自来家里看我,带我吃东西,或和我一起散心聊天。也只有她们俩,专门从学校请假参加爸爸的追悼会。
「我们当然会来了!」她们两人的眼中充满同情。
我强忍泪水,但最终还是失败了。眼泪像瀑布一样从脸上流下来,止都止不住。
「这事儿发生在你身上,真是太……太难受了!」姚珊抱住我,说道:「上次看到袁叔还那么精神,我去找你玩时,他还给我们俩买蓝莓冰咖啡呢!」
我连说话都觉得困难,好半天才找到声音:「明明他昨天还在和我说话,可今天竟然就走了。」
童曼郑重地点点头,「可不是么,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。」
我心里难受极了,第一千一万次期望要是能回到过去该多好。我愤怒地用手背擦去那令人不快的泪水,说到:「我不明白,我认为癌症需要时间,需要有些迹象。生病不都该是这样么!」
姚珊一只胳膊揽住我的肩膀上,拿着手上的纸巾替我擦去涌出眼眶的泪水,说道: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袁媛,除了……有时会发生这些事情。」
但是为什么必须发生在我爸爸身上?我想尖叫出来。这不公平!
「如果能让你好受些,至少你知道袁叔非常爱你,在你身边看你长大。我相信不管他现在在哪里,仍然会爱护着你!……我就不一样了,对吧!」姚珊安慰着我,还不忘调侃自己。
我心里一阵温暖。姚珊是个难能可贵的朋友,她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婚,父亲从此杳无音信。姚珊性子随和安静,平时根本看不出父亲缺位对她有任何影响。直到去年父亲节,我们三个在学校餐厅,一边吃着饭,一边聊同学之间的八卦。
谁都没提父亲节这茬儿,倒是姚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:「一个男人娶错女人,无论是愤怒也好,后悔也罢,不至于连孩子也恨上吧!无视老婆罢了,可我有什么错呢?」
和姚珊比起来,我确实幸运吧!
「谢谢你,」我简单地说,咽下喉咙里的大肿块。
童曼在我的背上拍了拍,然后拉开视线,仔细打量我。「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,离上次看见你也没几天,怎么感觉你又瘦了一圈。」她停顿一下,补充道:「我的意思是……抱歉……这话说出来,意思怎么完全不对劲儿啊!」
我立刻打消她的担心,「没事儿,从知道消息后,我就吃得不多。后来医生说治疗没有效果,我就吃得更少了。胃口和心情关系太大了,你知道吗?」
爸爸入院治疗后,我在学校的日子断断续续。不光是照顾爸爸,最让我头痛的是妈妈。即使她在公司像个女强人,但显然应付不了爸爸已经是绝症末期的事实。最糟糕的是,她酗酒的习惯越来越严重,伴随着脾气也越来越暴躁,对我的敌意更是越来越深。说起来,我都不记得两人安安静静坐下来,心平气和吃顿饭是什么时候。
童曼点点头,眼睛闪烁,说到:「等学校放假,我们就来找你。咱们可以一起逛购物中心,听说那里新开一家巴西烤肉,非常好吃。我敢肯定咱们会喜欢!这一顿轮到我做东!」
\“做东\“这个词自然而然和钱联系在一起,也引起我新一轮的担忧。我在学校有全额奖学金,虽然学费和食宿都包括进去,但平时一样有花销。我不是对吃穿用度特别讲究的人,但大到换季的衣服鞋子,小到铅笔橡皮、洗发精、卫生棉,同学朋友间的聚会,这些都需要钱才能解决。据我所知,家里谈不上有经济负担。房子是爷爷奶奶留给爸爸的,没有房贷。爸妈的车子也是现款买的,虽然我不知道妈妈会怎么处理爸爸的车。
我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些,爸爸总是定期往我的手机里充值。现在爸爸走了,妈妈酗酒度日,对我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,这实在不是好兆头。我知道爸爸去世还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给家属,妈妈会在花钱上为难我么?我的心因疼痛而扭曲,我不应该在这时候担心钱。但它就在我的脑海里,想想就觉得内疚。
「嗨,袁媛,你知道,如果你需要帮助,任何帮助,都可以和我们说!」姚珊也在一边快速附和。
我猜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定吓着她,好像害怕我会因为再有坏消息而崩溃。
「当然,一定会好起来的,」我心不在焉地说着:「学校还好吧?这里一结束,我就回去,估计一大堆课程和练习要补回来吧。」
童曼鼓起腮帮子,说到:「那气势可是钱塘江大潮,不过,你完全不用担心,凭你的聪明劲儿,两三下就搞定了!你总是最棒的。」
我苦笑一声,摇摇头没有接话。以前取得好成绩,我总是第一时间和爸爸分享。现在,还有谁在乎我的学习好坏?妈妈么?从爸爸生病到去世,家里乱成一锅粥。妈妈只顾着埋头在她的酒瓶子里,对我几乎不闻不问,更不用说关心我的学习。泪水灼伤我的眼睛,我不得不推开记忆,我真他妈的烦死掉眼泪了。
「听着,袁媛,我知道失去父亲对你来说是一个可怕的噩梦,而且是醒不来的噩梦。」姚珊搂住我,柔声道:「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冷血,但你千万别用自暴自弃来应对父亲的去世。我敢肯定,袁叔绝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消沉下去,你懂我吗?」
我盯着姚珊的脸,头次看她如此语重心长、循循善诱,这不该是我妈做的事儿么?现在竟然从挚友嘴里说出来,真是有些滑稽。
我咯咯笑起来,「是的,你说的没错。」
干巴巴的笑声没有丝毫笑意,但还是引起周围一些人的好奇。有些人同情地看着我,他们一定认为我的笑是在丧父之痛中的歇斯底里吧。我迅速止住笑声,又皱起眉头,眼泪稀里哗啦流下来。妈的,我确实有些歇斯底里吧!
姚珊侧过身子,挡住大部分宾客的视线。童曼又及时递给我一片纸巾,我感激地拿来抹掉满脸的泪水。
「你还好吗?」姚珊问道,眼中满是关切。
「我生自己的气,」我狠狠擦了擦鼻子。
姚珊皱起眉头,「为了什么?」
「我向自己保证不会崩溃。」
「得了,你是他的女儿!」童曼翻了个白眼。
我也朝她翻了个白眼,但我不得不承认,我确实感觉好一些。
等我平静下来,才敢在大厅里扫视一圈。很多人对我的崩溃都表现出友好的善意,还有几个紧绷的微笑和挥手。我知道,每个人都在庆幸这种事儿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。我的呼吸又被卡在喉咙里,正要转身面对姚珊和童曼,忽然注意到一个男人远远站着,正盯着我。
我不认识那个人。
他的皮肤有点黑,方脸,头发比其他人都要稍长一些,而且造型看起来凌乱。灰色的衬衫配着一条黑色的卡其裤,看上去内敛严峻。他似乎在评估我,以一种让人不安的目光上下打量。我突然对自己的样子感到不自在,我敢肯定,刚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样子肯定一团糟。我避开他的目光,又忍不住偷偷瞥他一眼。他还在盯着我,非常大胆,几乎可以说无礼。
他是谁?
第二章袁钟为:我想见见她。
今天是我哥哥的追悼会。
袁望羽还不到五十岁,事业和人生都在顶峰。然而世事无常,喉咙里的一个小瘤子就要了他的命。从诊断、治疗到无力回天,前后不过一年时间。
告别仪式的来宾非常多,遗孀周茜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访客。她的穿着优雅时髦,容貌和发饰经过精心打理,里里外外看上去都是一个成熟美丽的职业女性。可我熟悉周茜年轻时的样子,相比十八年前,她脸上的表情僵硬冰冷,再加上凹陷的面颊,无神的眼光,周茜身上原有的活力和拼劲儿已经消失殆尽。当然,她这副模样也有可能只是对丈夫的离世悲痛不已,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?
当殡仪馆的业务人员给我打电话时,我吃惊极了,没想到周茜指定我安排袁望羽的葬礼细节。他们夫妻工作多年,而且职位不低、收入不菲,袁望羽也不是缺钱的人。更何况,他还是正儿八经有警衔的警察,丧葬抚恤费都不会少。即使如此,当我听说周茜的财政状态时,仍然难以理解她的情况会如此糟糕。
不过,上次见到他们已经是十八年前,谁知道这对夫妻经历了什么。
坦率讲,袁望羽和我并不亲密,两人之间的竞争、打架、争吵远远多于兄弟情深。袁望羽比我大两岁,对他最早的记忆就是挨打。直到两人的身高力气旗鼓相当,有时候我还能反败为胜,这才免于他的拳打脚踢。
上学后我的成绩比他好,年年得奖,上重点学校重点班。两人之间就更没亲密可言。因为性格脾气爱好南辕北辙,平时各有各的朋友圈,从不互相参合。唯一共同点就是都立志当警察,记忆里,我们很少能够心平气和、愉快高兴地做任何事。他和周茜结婚之后,我们兄弟关系更是和决裂没两样。
今天参加袁望羽的追悼会是一种义务,而非感情。
我对他们并不关心,吸引我注意的也不是周茜,而是陪伴她的年轻女孩儿。女孩儿不会超过十八岁,整个追悼会一直跟在周茜身边,紧紧支撑着她的手臂。女孩儿没有转身,从我的角度也看不着她的样貌。我的目光不止一次停留在她身上,关于她身上的某些东西让我极度不安,唤醒我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。这种渴望,即使在我最年轻气盛、最荷尔蒙高涨的年代,也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我对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兴趣是错误的,尤其是我的兴趣一点儿都不单纯。她太年轻,还是个孩子,而我已经四十出头。不仅如此,现在周茜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,随时准备让我身败名裂。十八年来,周茜无时不刻提醒我她的破坏力,还有她毫不犹豫毁掉我的决心。
我紧紧握住口袋里的拳头,指关节上的皮肤绷得几乎要破裂。我有足够的理智压抑对那个女孩儿的渴望,不表示我不会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。然而,此时此刻我什么也做不了,这让我出离愤怒。
「钟为?」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,紧接着,一只带着钻石戒指的手抓住我的手肘。过去,这只手纤细嫩白,现在,只能叫瘦骨嶙峋。
我慢慢转身,面对一张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面庞,那个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。明亮的光线,近距离的面对面,周茜的容貌更加清晰。她的眼睛暗淡无光、昂贵的脂粉掩盖不了蜡黄的皮肤。虽然穿着时髦昂贵,但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好。
「周茜,你好吗?好久不见。」我礼貌地询问,以她对我的了解,应该听得出来这是最不值一提的寒暄,我的口吻里没有一点儿真诚和关心。
周茜漠然耸耸肩,转身注视来来往往的客人。袁望羽在警队的工作能力普普通通,但口碑还不错,而且他继承了父亲在公安系统积累了半个世纪的人脉。今天到场的该有两三百人,而且还有四五个警队的领导。对于袁望羽来说,获此殊荣也算是圆满结局。
周茜把注意力转回到我身上,问道:「你在这里做什么,钟为?」
我不确定这个问题的意图,所以没有马上回答。周茜立刻警戒地眯起双眼,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视力下降,还是她想在我面前表现得更严肃认真。
「袁望羽是我的哥哥,我不会错过他的追悼会。不管我们的关系因为你的原因变得有多糟,我还是会来,尤其是这一切还是我在付钱。」我重重叹口气,回答道。
我想喝杯酒,可是一会儿要开车离开。我也可以找代驾,但我不相信陌生人。
周茜不再搭理我,立刻转身离开。因为动作太猛,踉跄中差点摔倒。我伸手稳住她,但她却甩开我的手,扶住旁边的柱子站稳双腿,嘴里低声念叨着我仍然是个混蛋,很高兴当年做出明智的选择,嫁给袁家更优秀的那个兄弟而不是我。
我忍不住嗤之以鼻,她选的不是更优秀的那个,而是有房子的那个。
周茜小时候家境优越,倒霉的是十岁那年爸爸生意失败,不堪重负选择自杀,死后留给母女一屁股的债。在我们恋爱最浓情蜜意时,周茜不止一次诉说当年的惨状。她和她母亲深更半夜被讨债的人赶出屋子,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,只能在医院的急诊大厅呆了好几个晚上。
每次说起这些,周茜都会泪流满面。这些悲惨回忆也给她留下终生不可磨灭的阴影,以至于长大后,她对房子的执着几乎成为一种信仰。起初,我并不认为是件多大事儿,安全感是生物本能,无论对谁都很重要。
我的父母在一年内相继去世,他们将手里的财产分为两份,一份钱、一套房子给我们兄弟俩选择。当时我要念研究生,虽然地方遥远,然而无论学校还是专业都是全国最顶尖的水平。我选择钱理所应当,袁望羽则选择要房子。他在家附近的派出所找到工作,从来没想过挪窝换地方。兄弟俩难得意见一致,没有争执就达成共识。
周茜和我那时恋爱三年,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计划是她陪我一起去念书,两个人一起为事业、家庭、未来打拼奋斗。周茜知道我选择钱后大发雷霆,毫不犹豫做出取舍。她给我发了个短信宣布分手,然后投入袁望羽的怀抱。我争取过,结果得到的却是周茜的威胁:如果我继续干涉她的生活,就会告发我最不堪的秘密。
事已至此,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人和事,只能离开。
袁望羽和周茜很快结婚,没多久就有了宝宝。直觉告诉我,孩子不是袁望羽的。我没有质问周茜,而是给袁望羽打了个电话。他不傻、还是警察,这种事情周茜不可能欺瞒得住。袁望羽却嘲笑我的天真,他早在我们分手半年前就已经操了周茜。孩子的爹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如此关心,而那个孩子只会叫袁望羽爸爸。
面对周茜的背叛,我即使再痛恨也无可奈何。袁望羽也不会错过任何让我难堪、愤怒、挫败的机会,对于抢走我的女友没有丝毫内疚,甚至加入周茜的行列威胁我。我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,更不能靠近他们的孩子。那孩子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存在,我不是孩子的父亲,也不是叔叔,甚至连远房亲戚都谈不上,只是个陌生人。
现在,病魔带走袁望羽。我还在这里,我想认识她。
「离袁媛远点儿,她和你无关。」周茜忽然说道,注意到我的目光在那女孩儿身上徘徊。
「她是你的女儿?」我明知故问。
「再说一遍,她和你无关。袁望羽是她的父亲……两个人感情非常亲。」周茜毫不掩饰语气重的幸灾乐祸,可不知怎的,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。
「我想见见她,」我低声道,周茜没有理由拒绝我这么小的要求。
「绝对不可能,不要以为袁望羽不在了,你就可以把当年的承诺不当回事儿。需要我再次提醒你,我有多了解你么?」周茜恶狠狠警告:「听说这些年你做得不错,马上就要晋升警督。想想吧,如果我曝光你的秘密,你别说前途,就是工作都难保。离我们远点儿,别再让我们看见你。你已经消失了十八年,识时务的话就继续消失下去!」
我入警的时候已经是一级警司,现在早就是警督了。我心里很是不屑,周茜给袁望羽当了这么多年老婆,连这点儿警衔常识都没有。
至于她所谓的秘密,是我当年潜入大学的学分管理系统,擅自更改成绩的烂事儿。周茜的威胁当时有用,不仅会影响我报考研究生,毕业找工作都会有很大麻烦。现在,工作十几年,再让她用相同的理由要挟,我也不要再在警界混了。然而,看着周茜得意的眼神,我选择保持安静和退却。这个时候,只要周茜觉得安全,我行动起来也将从容顺手很多。
果然,周茜从嗓子里哼了声,自信地大踏步离开。我暗下决心再不能受这个女人操纵,她没这么容易摆脱我。和十八年前相比,我有更好的耐心,更多的手段,还有更强的韧性。
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个年轻姑娘身上,周茜刚刚叫她袁媛,这是她的名字了。
我心里默默念了几遍,两人好像有了心灵感应,袁媛竟然向我这边转过头。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,似乎血液都忽然凝固。她的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停留,而是和两个走上前哀悼的女孩儿攀谈起来。看年龄,那两个女孩儿是袁媛的同学。她们之间关系应该非常要好,为了袁媛专门前来参加袁望羽的追悼会。
袁媛脸上的悲伤表情揪起我的心,我耐心等待着,心里仍然呼唤着她的名字。
终于,袁媛的目光和我相遇。我僵在原地,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。耳边的嘈杂声一下子消失殆尽,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,呼吸也为之一顿。几乎是同时,胸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感觉。遗憾的是,这种感觉只是单方面的。袁媛并没有特别的表现,很快调转目光,和她的朋友攀谈起来。
我的心怦怦直跳,耳膜震得嗡嗡作响。我想杀了周茜,完全因为她,我才必须远离我的孩子。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,我就是知道。当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时,都会知道。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有所行动,不过来日方长,今天不能在袁望羽的送别大厅里引起骚动。
此时此刻,主角是袁望羽,不是袁家另一个儿子袁钟为。很快,大厅里的人就会知道,袁家还有一个儿子继承父亲的衣钵。为了将来,我必须隐忍。我咬紧后牙槽暗暗发誓,然后安静地朝着出口方向移动。
就当我快要跨出门槛时,身后柔软的声音阻止住我。
「你是谁?你怎么认识我爸爸的?」
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,袁媛的声音,女儿的声音。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内心愤怒,强迫自己保持冷静,这才面对拦住我的女孩儿。她静静站在我的眼前,浑身透露出一股青春少女的气息,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我语调平缓,再添入一些关心和遗憾,说道:「我叫钟为,小时候就认识你父亲。还有你母亲,我和你的父母都非常熟。」
我含糊其辞,不想让她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她爸妈的更多细节。
「我几乎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,」袁媛略带尴尬地说道。
看来袁媛很少去袁望羽的工作单位,他也很少带同事去家里。这倒不意外,袁望羽是个安静隐秘的人,不喜欢聚会吃饭,也不喜欢社交聊天。不过袁望羽平时应该很关心袁媛,女孩儿面颊苍白,眼睛哭得红肿,对失去袁望羽的悲痛真真切切。
袁望羽曾经说过会非常疼爱这个孩子,确保这个孩子也爱他。我不相信他是出于好心,更可能是喜欢看到我遭受挫败的沮丧。现在细想他当时的得意,我不禁怀疑袁望羽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意图。我太了解这个人,内心的黑暗和我不相上下,只是他更隐秘些罢了。不管我有没有证据,我们都姓袁,这一点已经足够。
袁媛看上去那么脆弱,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席卷全身,甚至无法阻止我抬手握住她的肩头。我吓了一跳,立刻抽回手,让鲁莽的举动更像是礼貌的安慰。
「袁媛,我正要离开。如果你需要什么,请给我打电话。」我从衣袋里拿出便签,抓着笔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。
袁媛接到手里,低头看看便签,脸上的好奇更加明显。可以理解,我的行为确实古怪了些。
「需要帮助的时候,手边有个电话总是好的,」我握拳轻咳,假装赶时间的样子,很快离开会场。
第一次和女儿的见面交谈算不上顺利,可以肯定的是,短短五分钟会面,我一定给袁媛留下些印象。谈不上是好是坏,至少是记住了。袁媛会向她母亲提起我,而周茜一定会详细询问我的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行,然后再在袁媛面前编织一大堆谎言。
这是我没打算在两人第一次谈话中透露任何信息的原因。暂时让周茜骗着她吧,但是,我会回来带走她。
袁媛是我的女儿,没人能阻止。
第三章袁媛:你为什么这么对我?
「你要是想做妓,至少也跟上潮流,打扮成一个时髦的妓!」
当我走进光线昏暗的客厅,妈妈面带嘲讽打量着我。现在是凌晨一点,我没想到她会这个点儿还醒着。通常,妈妈十点就上床了。
「你就像站在街边拉客的女人,还是价钱最便宜的那种。」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嘴里叼着一根香烟,右手握着一个杯子。从她含糊不清的话语可以知道,那杯子里肯定不是清水。
「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没睡?」我疲惫地低声问道,更像是自言自语。
我几乎一整天没合眼,已经困乏至极,更没心情和妈妈大吵一架。我的计划是倒头睡到天亮,然后拿着行李和书包回学校。自从父亲去世,我总是第一个返校的学生。我的同学都是晚上或第二天清晨才匆忙回去,我猜他们没人有个酗酒加纵欲的单亲母亲。国庆长假对我来说简直是灾难,朋友们都在趁这个时候胡吃海喝、个性放飞,而我几乎每天都在大街上游荡。
今天是长假最后一天,我原本想在外面耗一整晚都不回家。购物中心的电影院有午夜场,一张电影票可以让我一直呆到早上六点。没想到才在座位上呆了一个小时,就有个满身油腻的混子来到我旁边搭讪。
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,根本没打算搭理他,希望这人能识趣离我远点儿,没想到他反而对我动手动脚。电影院这时候有好几对儿情侣在浓情蜜意,然而我对他没有丝毫兴趣。我站起身,大声呵斥几句之后,气呼呼离开影院。
出了电影院,被凉风一吹,想起刚才一幕我这才有些后怕,阵阵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。市中心依然灯火通明,但却是黎明前最沉寂的时刻。喧闹的城市忽然如此寂静冷清,我一时半会儿很难适应,再加上担心混子跟着我报复,想了想还是叫个滴滴往家跑。
家……我长长叹口气,哎,我在那个家长大,现在却已经不像我的家了。
爸爸生病的时候,和妈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非常困难。他去世后,情况更加恶劣。妈妈不想见到我,巴不得我呆在寄宿学校永远不回来。我也一点儿不想面对她,这个学期每个周末,我都会用补习功课为借口呆在学校。平时还好说,遇到大长假就麻烦了。学校没有足够的管理人员,而且必须清空宿舍楼做维护和检修。
妈妈看见我没有一点儿喜悦之情,她甚至因为我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回家而大发脾气。我耐心地解释,给她打过电话,发过信息,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。我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学校的学生,想到回家面对妈妈就一肚子委屈和冒火。可我除了回来还能去哪儿?
妈妈不想我回家碍眼,家里多个我将打扰她自由的单身生活。我也很识趣,这些天都会尽量避开她。家具城的餐饮厅,大学的自习教室,火车站的候车间,我总是能找到一个地方打发大把的时间,这也是我今晚努力做的事。没想到妈妈居然还醒着,而且还得听她的恶语相加。
「你说什么?」妈妈口齿不清问道,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。
她咧咧切切缓步向我走来,还没最近,我就闻到她满身散发的酒精味道。我一脸厌恶,后退两步避开她。小时候她这个样子我还害怕过,现在已经习以为常。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用脚趾头想都能料到,妈妈会骂那些让她烦心的事儿,然后再骂我。来来回回、反反复复,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抱怨,控诉老天对她的不公。她还会威胁我,停掉我的生活费,告诉我读书没用。不管我多努力,以后一定会生活悲惨,什么也不是。
爸爸去世后,学校老师非常关心我。然而,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家里真实发生的事儿。我不知道在抗拒什么,也许是虚荣心不想给老师同学更多的理由同情可怜,也许是害怕曝光后妈妈对我的态度会变本加厉。总之不管谁问起我,永远都是家里很好,妈妈也很好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家。
「别这样看着我,你更难看!」妈妈一阵冷笑,抬手把杯子里的酒泼到我脸上,尖叫道:「快点儿换掉这身衣服吧,你就像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婊子。丢死人了!」
妈妈跌跌撞撞回到沙发,拿起酒瓶给自己续杯,然而她醉得太厉害了,试了几次都没倒进杯子里。妈妈索性将杯子推到一边,直接拿起酒瓶倒进嘴巴里。她再次抬起头,我注意到妈妈充血的眼睛和严重下垂的眼睑,还有她面前的一瓶安眠药。
她这样会喝死自己的,我暗想。
有那么一瞬,我甚至真在假设她如果死了是不是情况就能好一些,至少我的生活可以轻松愉快些。可她死不了,妈妈结婚特别早,二十出头就有了我。她很聪明,但学历不高。据说是因为小时候遭遇家庭变故,家境一落千丈。姥爷自杀,而姥姥根本没能力供养她念大学。初中毕业后,她考了个媒体营销的中专文凭,就是为了学好一门手艺,可以早早出来工作赚钱。
妈妈依然很年轻,如果不喝酒且保持清醒,再加上化妆品的神奇功效,她还是一个靓丽的美人。妈妈非常擅长打扮自己,痘印、色斑、暗沉,在她的手下都可以轻松解决。她平时紧跟时尚,在外人面前,总是可以给人一种精致且自信的成熟。
然而回家卸妆后,尤其是拿着酒杯时,她就会变成另一幅丑陋且恶毒的模样。我毫不怀疑,两张面孔都是妈妈的真实模样。可悲的是她把那张阳光的面目留给外人,阴暗的面目留给我。
「你他妈的在看什么?」妈妈恶狠狠问道。
「没什么,」我低头看着地板上积聚在脚边的干白。
当我还是孩子时,总是会听到很多人夸我妈妈有多漂亮。她有一头浓密的自来卷黑发,大眼睛高鼻梁,还有张丰厚红艳的嘴唇。毕业没多久,她就在一家网络公司开始上班。这个公司里里外外有很多应酬和饭局,老板特别喜欢带着她参加。妈妈性格开朗不说,还有个特别擅长的技能:喝酒。她总是很容易在这些聚会场合成为关注的焦点,大家都认为她既漂亮又能干,事业也蒸蒸日上。
过去五年里,妈妈喝酒已经成为习惯,即使工作上已经不需要她这么做,她在家里一样酒不离手,但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酗酒的问题,以为喝酒对她来说是喝水,根本醉不倒。爸爸离世后,她更是不再收敛。事实上,她现在的生活基本被酒精和安眠药占据。酒精对她的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,松弛的皮肤,眼角的皱纹,更不用说越来越暴躁的脾气。
人们总说我长得像她,尽管我不愿承认,但我知道我是母亲的翻版,至少脸蛋如此。过去,她会非常喜欢把我带在身边,接受周围人对我们俩容貌的各种花式
然而,自从我进入青春期后,她就不再觉得有趣。她不喜欢我也很漂亮,而且比她年轻二十岁的事实。妈妈的一些朋友甚至会说她女儿的美貌已经超过她,爸爸也曾这么说,还说他非常爱我,胜过爱自己的妻子。爸爸会紧紧把我搂在怀里,抚摸我的头发,又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脸蛋,我们父女笑作一团。
妈妈为此勃然大怒,但不是对爸爸。她扇了我一耳光,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我的房间,告诉我赶紧收拾行李,滚回寄宿学校好好学习,没事儿不要回来。
从那时起,妈妈对我的敌意越来越深,似乎总是将我视为她的竞争对手。遗憾的是,她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赢的感觉。
我就是穿着最土气、最普通的运动服和平底鞋,也比她更吸引眼球。我的学习也很好,在学校考试拿了高分,她却不会鼓励我,更不用期待她会说出为我骄傲之类的
「你为什么还不去学校,让我一个人呆着?」妈妈一口气喝光瓶子里酒,姿势优雅流畅,好像一个胜利者在炫耀。
我眯起眼睛瞪着妈妈,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。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,她醉糊涂了么?哪有当妈的把自己亲生女儿在这个点儿往出赶。不幸的是,妈妈显然很清醒。
「你为什么这么对我?」我能感觉到恨意正在从每个毛孔中冒出来。
「我关心你的学习啊,小姑娘!」妈妈咯咯笑着,又随手打开另一瓶酒,将瓶盖扔到一盒几乎没有碰过的食物上。
她故意顿了下,又戏剧化地喊道:「哦……等等,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,对吧?你竟然学会在我背后勾引我的男朋友。」
「我勾引?」我差点儿吐出来。
妈妈昨天晚上带回来一个男人,很可能是在一间酒吧认识的陌生人。整个晚上敞着卧室大门,把床震得咯吱咯吱乱响,床头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墙壁,她还一声声发出恶心的嘶叫,透过墙壁传到我的耳朵里。我不得不戴着耳机播放最激烈的音乐,才能阻挡住那些可怕的声音。
直到她的房间安静下来,我终于可以走出房间给自己弄吃的,没想到刚好看到一个恶心的男人一丝不挂从洗手间走出来。他看到我后,竟然咧着嘴大摇大摆朝我的方向跨步。吓得我赶紧逃回房间、锁紧房门,天一亮就从家里落荒而逃。
「妈妈,你关心我?关心我会在凌晨一点赶我离开家?关心我会对我不闻不问?妈妈,爸爸去世才三个月,你就等不及随便找个男人上床!你……你就是个笑话,一个又老又蠢又冷酷无情的笑话。」
我气得浑身发抖,无法控制从嘴里冒出来的话,尽管我知道我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,可我就是控制不住,每次都这样。
「就算我不在家,你也没办法让一个男人真正爱你。你只会一个人守在这个大房子里,除了喝酒还是喝酒。妈,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的酗酒问题,你真的要戒啊。不然别说男人,就是你最得意的美貌也别想留下来,更不用说健康,还有你的小命!」
我也许在对妈妈吼叫,但我说的都是事实。
有那么一瞬间,妈妈看起来似乎很受伤,但她立刻恢复过来,恼羞成怒,对着我大喊大叫:「你他妈的竟敢跟我这么说话,别忘了谁在供你吃饭、穿衣、交学费。你用着我的地方还多呢,所以最好老实点。这是我的房子、我的家,你住在我的屋檐下,我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。我是你妈,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!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任何事,但我要告诉你,喜欢我的人多的是!」
妈妈向前迈了一步,狠狠扇我一巴掌,又拿着酒瓶朝着我的脖颈重重一击。火辣辣的刺痛穿过皮肤,随着神经延伸到心脏。不过,我已经习惯这种感觉,对她也没有任何期望。
我大声喊道:「打我会让你很爽,是吗?你觉得自己很能干?很美丽?很强大?别傻了,这只会让我更鄙视你、更瞧不起你。我知道爸爸其实早就想甩了你,要不是他生病,现在被踢出这个家门的就是你。你不想承认我也知道,没有化妆品和那些名牌衣服,你根本就没办法出门见人,你就是个又丑又老又没人要的老太婆!」
这些话听起来非常幼稚,我也明白妈妈根本不在乎。我只是在宣泄,告诉她我的内心感受。她肆无忌惮伤害我,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,我为什么又要顾及她?
妈妈涨红脸,目瞪口呆地看着我,然后冲着我尖叫:「妈的,他妈的,反了么!反了么!」
她从药瓶里倒出几颗安眠药,颤抖着塞进嘴里,直接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,像个疯子似的在我脸上摇晃着药瓶,气呼呼说道:「看到我这样,你他妈高兴吗?你是不是想气死我,好独吞家产?独霸这个房子?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!操,你这个没良心的烂婊子,我当初就该堕胎,不该把你生下来。」
凌晨一点,我站在客厅里,淋了一身的酒,脸上的手印火辣辣刺痛,耳膜忍受着尖叫和威胁。有那么片刻,我想继续冲她吼叫,想上前厮打,想说出恶毒的话让她受伤,就像她伤害我一样。但是我没有,我吵不过妈妈,也吵不醒妈妈。
我的脑海自动进入一种游离状态,虽然人在这里,但魂魄却去了别的地方。那个地方我不再无助,不再渴望妈妈的爱。
终于,妈妈骂累了,坐回到沙发上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。
我转身从她身边走开,穿过漆黑的走道。虽然我不太清楚接下来会怎样,但我必须离开。我不知道要去哪儿,可我无法忍受继续面对她。
我猛地推开卧室门,拿起放在衣柜里的行李箱,机械地将一件件校服和衣服裤子装进去。放假回来后,我的书包几乎没有动过,更不用说完成作业、复习功课。不过没关系,回了学校后,我比任何人都有时间学习补课。
今天晚上我会想到一个去处,医院急诊室、火车站、网吧、二十四小时快餐店,甚至是派出所,去哪里都比待在这个家强。我收拾好行李,推开卧室的门。妈妈站在我的门口,穿着优雅的丝绸长袍。她看上去依然美丽,即使脸上的皱纹在房间灯光的照射下,映出浓重的阴影。
我累了,胸口像是有块大石头,连气都传不过来。
我绕过她的身体,没有精力再进行一场尖叫比赛。当我从她身边经过时,她居然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,声音因为刚才的大喊大叫变得沙哑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以为妈妈会道歉,以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母亲,愿意弥补对我的伤害。
「袁媛,袁媛……」妈妈还在我身后叫着,但我没有听她的,赌气径直朝大门走去。
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,妈妈竟然跟着我追过来,我的心中燃起希望。
脑海中立刻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,妈妈走到我身边,满心懊恼地抱住我。我会有一个真正的妈妈,一个会爱我、保护我的妈妈。她当然会发脾气,严厉指责我这么晚才回家,因为她很担心我。妈妈绝不会让我大半夜踏出家门半步,外面那么黑那么危险。她会告诉我应该留在家里,留在她身边。
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,我非常想让妈妈阻止我,希望她张开双臂搂住我,让我留下来,哪怕她火冒三丈、气急败坏。
当我走到门厅换鞋时,感觉到她已经来到我身后。我一只手背上书包,另一只手拖着已经收拾好的手提箱。
「袁媛……」妈妈又叫了我一声,接着是个长长的叹息。
「还要怎么样?」我转身问道,满心希望她的内心还存有一丝母爱。
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,给我们母女一次机会。
「把家门钥匙给我,」妈妈手里拿着一瓶干红,对我露出得意的、醉醺醺的笑容,说道:「以后老实待在学校,我准你回来之前,不准进这个家。」
泪水终究从我的脸颊上流下来,我放下书包和行李箱,颤抖着双手拿出钥匙,扔到她的身上,低声道:「你不是我妈妈。」
第四章袁钟为:我怎么也不会视而不见。
参加完袁望羽的追悼会没多久,袁媛就回了学校。
她去的是一所全日制寄宿学校,学校管理非常严格。只放了一个星期的暑假,学生们就要迎接开学,平时只有周末才能回家。可能是学业紧张,袁媛总是选择待在学校。直到国庆长假,她才拿着行李回了家。我只跟踪她了一会儿,就发觉事情不太对劲儿。袁媛在家不会待很久,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度过。有时会和朋友在一起,其他时候则独来独往。
我希望能够保护袁媛,但却没办法像父亲一样守在她身边。袁望羽和周茜是袁媛的父母,我对她袁媛没有法律上的权力。除非这事儿闹上法庭,但周茜肯定不会同意做亲子鉴定。
对我来说也不需要,我知道袁媛是我的孩子,毫无疑问。
国庆长假最后一天加班,我在看守所审人审了一晚上。案子没有多复杂,但审查起诉的程序非常繁琐,每个步骤都得仔细进行。这次还算顺利,忙了两天一切搞定,总算可以空闲下来。
进入十月后,虽然白天仍然暴热,但空气不再灼人,夜晚更是惬意。开车行驶在安静清冷的大街上,摇下窗户就有一股凉爽的夜风吹面而来,伴随着毛毛细雨,让人心情难得的放松舒服。就算加班到凌晨,也觉得没什么好抱怨。
我的思绪又回到袁媛和她母亲周茜。
追悼会结束后,我就开始暗中调查周茜。我当不了袁媛的父亲,但可以成为隐秘的守护者,或者更像一个存在但看不见的朋友。有时我能感觉到这些界限变得模糊,尤其是考虑到袁媛在这个年纪有着多么不相配的成熟。操,她才十七岁,但我可以看出袁望羽去世后,她的生活有多糟糕。周茜的情绪在一点点失控,酗酒越来越严重。不仅如此,她几乎每天都要带男人回家过夜。
我需要一个计划,让袁媛远离周茜,更不用说那些被周茜领回家的乌七八糟男人。
明知夜已深,我还是不自觉将车子开往熟悉的道路。我对自己大半夜跑到这里也是莫名其妙,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。就是一想到袁媛,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,就像暴风雨来临前,那种恹恹的、令人窒息的不自在,但真要具体说哪儿不舒服,偏偏说不上来。
唯一解释是直觉拉着我回去。直觉这东西通常不牢靠,甚至有点儿可笑。不过,警察都挺信邪,尤其是不止一次帮我破案子、救人命。
袁望羽这些年一直住在爸妈的老房子,从来没有搬过家。虽然我在这里长大,但现在和我已经没有关系。我每次去的时候都很谨慎,不能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,尤其不能让周茜警觉。从追悼会上表现出的精神和身体状况看,周茜很危险,很可能在冲动之下做出蠢事。事到如今,这个女人无论堕落到什么田地我都不会有丝毫同情心,但我需要考虑袁媛的安危。
我将车子停在周茜家的楼下,周围一片寂静,大楼零零散散还有人家的窗户亮着光。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,绿化更加丰富,道路也拓宽整洁了很多。平心而论,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合组建家庭、抚养孩子,更不用说这些年房价猛涨,已经比爸妈留给我们时多了好几倍。周茜当初为了这套房子,甩掉我投向袁望羽的怀抱,在她看来,应该是极其明智和得意的吧。
我从兜儿里拿出一根烟,打算吸完就回去蒙头睡觉。因为手头的案子,我几乎两天没合眼,脑子里的弦儿到现在还紧紧绷着。我急需休息调整,不然根本没办法应付高强度的工作负荷。
才抽了两口,大楼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影。我定睛一看,惊得差点儿扔掉手里的香烟。袁媛竟然这个点儿背着书包、拖着个拉杆箱从大楼里出来。
我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,只是努力忽略血液的涌动和肌肉的紧绷,默默启动车子远远跟在她身后。袁媛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跟着她,她的步伐很慢,走到大马路上左看右看,根本不像有任何目的。我心里一沉,怪不得直觉告诉我不要马上回家,袁媛确实有了麻烦。
我死死盯着她纤细的身躯,心里不停诅咒。他妈的,究竟发生了什么?
我小心驾驶车子,握紧方向盘,暗想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,于是加快车速绕到路边,又赶紧放慢速度,以免人行道前的雨水溅到袁媛。我探出脑袋喊了她一声,但袁媛没有回头,湿漉漉的头发在空中摆动。我即刻明白过来,这个傻瓜耳朵里塞着耳机,对周遭没有一点儿察觉。如果我是个绑架妇女儿童的劫匪,可以轻而易举袭击袁媛,把她塞进车里扬长而去。
我暗暗骂了个脏字,这个可能性非常诱人。有那么一会儿,我真考虑要不要给她这个教训。
「袁媛!」我将车子停在路边,踢开车门跑出来,绵绵细雨打在我的脸上。
袁媛终于听到我的声音,猛得扭头看向我。我几个大步跑到她跟前,袁媛摘掉耳机,防备地退后几步。
「我简直不敢相信,真的是你。袁媛,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游荡?不知道很危险么?」我皱眉问道,尽量压低声音不想吓着她。
「你、你?」袁媛停顿一下,我可以看出她在绞劲脑汁搜索记忆,然后说道:「我见过你,在爸爸的追悼会上……你是爸妈的朋友……」
「钟为,」我们同时说道。她几乎是用喊,而我的声音则又低又粗。
突然,我意识到一件棘手的现实。
我希望能够花时间和袁媛在一起,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袁媛从周茜眼皮子底下夺过来。然而,我对之后的计划没有任何概念。
除了和我在一起,我没想过袁媛会有什么感受。我知道必须取得她的信任,可袁媛不是三岁孩子,只用一个棒棒糖、一个绒毛玩具就能让她乖乖和我走。十七岁的袁媛,敏感、易怒,对世界充满怀疑,我必须小心谨慎、打起精神好好应付。
「你没事儿吗?」我低声问道,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像长辈关心晚辈。
袁媛没有回答我,而是又退后两步,和我拉开距离。不管袁媛在家里发生了什么,这会儿她已是惊弓之鸟,我最好不要吓得她拔腿就跑。如果从警多年我学会一件事,那就是如何在交谈中避免引起怀疑。为此,我最好还是主动解释。
我拨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,给她一个善意的微笑,说道:「我没有跟着你,只是碰巧遇见。」
「我很好,没问题……你在这里做什么?」袁媛对我的话并不是太过信服。她左右观看形势,随时准备和我说再见。
「我刚刚在看守所审个案子,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。」我指着街道另一边不远处的一个大楼,借口张嘴就来。
我在这里住了半辈子,非常清楚地形。
袁媛眉毛扬起,眼睛瞬间亮起来。她好奇地问道:「审案子?你是说你是警察?和我爸爸一样?」
不是和袁望羽一样,而是因为我们的父亲是警察,我俩都追随他的脚步。当然,袁媛不必知道这些,有很多事情她都不必知道,我更愿意保持这种状态。袁媛再早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,她刚刚失去父亲,承受不了更多残酷的现实。
「嗯--你很惊讶么?那天在追悼会的人,十之八九都是警察吧!」我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,又半转身,对着我的车子做个手势,说道:「你要去哪儿?让我带你去吧。这么晚了,又下着雨,我不能看着你单独在外面,这太危险了。」
袁媛背脊挺直,嘴唇抽搐了下,眉毛皱在一起。她思索片刻,果断地摇摇头:「不,不需要,我根本不认识你。」
好吧,袁媛还是有些最起码的安全意识。说实话,她要真答应我,我估计会更生气。
我坦诚说道:「完全可以理解,这样吧,我记得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。我加了一晚上班,已经饿得饥肠辘辘,我们一起吃些东西,好么?」
袁媛想了想,对我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,点点头。
到了面馆,倒没有我想的冷清,零星还坐着一些顾客吃宵夜。袁媛目光茫然地凝视着窗外,外面一片漆黑,只有路灯将地面照得明一块儿、暗一块儿。雨水打在座位旁边的窗户上,根本没有街景可以欣赏。我看得出袁媛很紧张,不确定该如何应付我、还有我的邀请。
这对她来说是崭新的、陌生的。不过没关系,很快我会告诉她不需要担心。
我点了两碗面和纯净水,袁媛看样子也是饿了,拿起筷子先小小咬了口里面的牛肉,腮帮子才动两下,就放开胃口吸里呼噜吃起来。我倒是不紧不慢,假装一口一口专心吃面,实际却用余光仔细观察袁媛。
袁媛拿筷子的手纤细修长,凝脂白玉般的手背浮现出好几条细细的静脉血管。坐在她旁边,一阵阵特有的少女幽香自身上飘散出来,甜腻的,淡淡的,钻入我的鼻子。十七岁的年纪,生涩的果实正在慢慢成熟。邪恶的念头闯入我的脑中,然后无法抑制的开始蔓延,直到我又闻到一股无法忽略的酒精味道。我立刻警觉,不相信袁媛会染上和她母亲一样的嗜好。
这时,她的马尾辫落到一边,露出颈项优美的弧度,还有一片青色的肌肤。
我不由皱眉,凑近了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。就在她的衣服领子上方,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处明显的瘀伤。我顿时火冒三丈,几乎当场就要抓住她质问。可我必须保持理智,即使愿望再强烈,我也不能如此莽撞。
凭着多年从警经验,我已经能猜出八九分。袁媛和周茜在家一定发生了争执,甚至惹得周茜不仅对袁媛泼酒还大打出手,甚至赶出家门。等时机成熟,我一定要问清楚。不管是谁这么对待我的女儿,都要付出代价。
「谢谢,食物不放到面前,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饿。」袁媛腼腆地笑了,白净的俏脸慢慢透出一抹红晕。
「别提了,要是没看见你也罢了。现在碰见了,我怎么也不会视而不见,不然我成什么人了。」我吃了一大口面条,假装对食物更感兴趣。
袁媛没再说话,但嘴角却翘起来。如果有可能,我会把吃面的时间拉伸到无限长,只要我们能够像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。但现在还为时过早,我必须保持克制。对于袁媛来说,我还是陌生人,不是家人……但我可以,我也希望。
我清了清嗓子,问道:「所以,你今年高二?」
袁媛边吃边说:「是啊,国庆长假刚刚放完,我准备回学校呢!」
「学习还好么?学校有没有管得很严?」我挑些无关痛痒的话题,确保声音轻松愉快。
「还行吧,没什么应付不了的。」袁媛的声音很轻,几乎可以说温顺。
有一秒钟,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,或者这是袁望羽离开后的结果。家庭变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改变人的情绪和性格,我见得太多了。
「这儿是你的辖区么?」袁媛忽然细声细语问道,我差点儿没注意。
「不是,这个区很高级的,恶性案件少,不是谁都能负责这么轻松的地方呢!」我调笑道。
「不,我是说一一」袁媛又笑了,这次更大声些,「你经常到这边的看守所审案子?」
「很少,今天也是巧合。手上一个案子刚好有线索,没想到要找的人还没抓着呢就已经犯事儿。昨儿因为打架伤人,被关在这边看守所里。我带不回警队问话,只能亲自来看守所了。」这些都是我的日常工作,聊起来毫无违和感,即使说的不是真话。
袁望羽干的也是刑警,虽说做的都是些案件审核,在家时应该或多或少和袁媛聊过他的工作。就算袁望羽什么都不说,袁媛无从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,相信这些话题也都在她比较舒服的范围里。
袁媛眼神有些飘渺,应该是想起袁望羽。我刚想换个话题,她又问了句:「你的辖区工作是什么样的?」
「就是接案子啊,一个接一个,这个没什么好抱怨。案子没破的时候找线索,找到线索后需要摸排、蹲点,更多的时候是待命,案子破了就是写一大堆文案。闲下来的时候不多,忙个十天半个月的也都是正常。」我抿住嘴唇,就像在思考一样。
袁媛满意地点点头,应该跟她设想的一样。没一会儿,她就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,打了两个饱嗝,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。袁媛走出家门时显然又累又倦,现在,来到这个安全而温暖的地方吃饱喝足,体力就再也支持不住了。
我看她不停揉眼睛,坐在座位上都有些东倒西歪,也不多问她什么,把肩膀靠在她的耳侧。袁媛的脑袋接触到我的肩头,立刻坐直身体,朦朦胧胧望着我,给我一个歉意的微笑。
我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,呆呆注视着这张清纯而美丽的小脸,被她那一笑而震慑。袁媛的笑容竟然如此具有魔力,带动青春柔美的面庞。一双眼睛即使睡意蒙蒙,也能流露出似水的娇弱,惹人怜惜。
她抬手拢起有些凌乱的头发,露出白皙细嫩的脖子。领口稍稍打开,平滑光洁的肌肤向里延申。我撇开目光,假装拿起手机,示意她我要回几封重要邮件。她乖巧地坐在一边,挡不住阵阵睡意爬上眼皮。她又坚持了一会儿,脑袋最后还是搭到我的肩头,闭上眼睛酣然入梦。
目的达到,但这么坐着不是办法。我得把她带走,舒舒服服睡一觉才是。我瞥了眼饭店大门,碰了碰袁媛,她没有动,面色平静地睡在我肩头。我又取下她的耳机,还是没有醒。我壮着胆子揽住她的肩膀,袁媛仍然软软地靠在我身上。
这都闹不醒她?睡得可真够沉的。
我思索片刻,把店员叫到跟前,让她拿着袁媛的书包和行李箱跟我走。我将大衣裹住袁媛,她仍然没有明显的挣扎。又有几个人吵吵闹闹走进面馆,大声述说刚刚打牌谁输谁赢谁赖皮。我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,抱着袁媛从面馆出来。身体的每根神经都在保持警备,生怕女孩儿忽然醒来,一惊一乍坏了事。
好在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,一直回到车里,她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,也没有周茜这个疯女人叫喊着朝我追来喊杀喊打。
我住在远郊一处新开发的住宅区,即使交通顺畅,开车也得需要半个多小时。因为位置比较偏远,配套设施还在建设中,离最近的地铁站也要步行一公里,所以楼盘卖得非常缓慢。
我早在两年前就决定从分局调回来,经过一个同事介绍,在房子还没封顶时入了手。不仅比市场价便宜一半,而且交接入住也非常顺利。考虑到过往历史,调回来后我也保持低调,所以周茜并不知道我已经回城。
我希望她能继续认为我仍然在千里之外,和她的距离只有更远没有最远。
袁媛一路上都在沉睡,连姿势都没变一下。我利用每一个红灯扭头观察躺在后座的女孩儿,很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。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抱着她时,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脸上,这会儿可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。
把她从车库移到家里也还顺利,虽然楼里还没住满,但如果遇到哪怕一个邻居,也很难说清楚我为什么身上扛着个十七岁的年轻女孩。进了家门,我直接把她放到我的卧室床上。公寓有两个卧室,但因为我刚搬来不久,平时在家就用来睡觉,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外面解决,所以布置非常简单,另一间卧室几乎是空的,根本睡不了觉。
袁媛醒来后肯定会吓个半死,我势必需要跟她好一番解释。我觉得自己像个混蛋,无论我的理由多充足,强行剥离她所熟悉的环境,不管这个环境是好还是糟,都是件残忍的事情。
这是我的第二次机会,我不能搞砸。
一旦袁媛意识到我这样做是为了她好,把她从母亲一手制造的混乱中解救出来,她会理解我的初衷。到那时候,我将成为她的朋友,而不是陌生人,更不是她的敌人。这个小公寓私密、舒适、安静,虽然没有周茜的那个家宽敞、豪华、漂亮,但却可以给袁媛最重要的安全感,仅此一点就好过千倍万倍,最适合与我的女儿共度美好时光。
我将屋里的床头灯打开,又给自己倒了杯酒,搬了张椅子坐在袁媛对面。
直到这会儿,我才好整以暇看看我的女儿。乍一看袁媛,长得确实像她母亲,但仔细端详,也会发现她比母亲更聪慧、更清纯,也更加脆弱。
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润,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,肉嘟嘟的,显得面容轮廓既清灵又柔和。绵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淡淡的阴影,鼻梁挺立、嘴唇水润柔软。虽然在举手投足间,仍然充满少女的懵懂和青涩,但掩盖不了她是个活脱脱的小美人。
袁媛穿着镶白边的淡蓝色纯棉长袖,黑色的亚麻裤,两件都很宽松,看不出身材。然而,刚才抱着她走了几步路,我知道女儿已经有了女人该有的曲线。胸部坚挺隆起,盆骨宽大,腰肢又陡然缩进。前凸后翘,身材十分完美。我不该注意这些,袁媛只有十七岁,是我的女儿。
虽然我坚信对她的关心完全处于父亲对女儿的爱护,但我知道自己在撒谎。我对袁媛的感情更多的来自于我们之间所有的相似和不同。
我有一种冲动,把这个小姑娘压在身下,揉入骨头里。
去他妈的,亏得我是她的父亲,这种禽兽念头不光羞耻而且太过混蛋。这个女孩儿,我的女儿,在我内心的黑暗角落,滋生出一股邪恶的欲望,我活到现在只感受过一次。
我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,试图忽略将她恣意玩弄、尽情蹂躏的感觉。然而没用,鼻息里全是女儿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,脑海里也是她长发掩映的白嫩面颊。肉棒正因为邪恶的念头而起立,紧紧贴在我的西服裤拉链背后。我想象着女儿被我抱在怀中,嫩穴紧套着我粗大的肉棒,浑圆的屁股无力的摇摆,随着我每次有力的抽插,一声一声浪叫讨饶。
操!我暗暗咒骂自己,只是想、只是想而已,假想不违法,也谈不上不道德。没有人知道,没有任何人知道……袁媛也不会。
我盯着袁媛一眼不眨,是的,她睡得很沉,根本无从知晓正有一个男人,她真正的父亲,对她虎视眈眈、垂涎欲滴。很显然,女儿一旦睡着了,很难被叫醒。不然一路折腾,也不会让我这么顺利就将她抱到床上。
我回头看看房间,大门锁死,百叶窗帘将玻璃掩得严丝合缝。是的,不会有人知道。我颤巍巍伸出手,搭在女儿的小脸,指腹微微摸着,顿时一股光滑柔腻的触感传入心间。
见袁媛没有反应,我不由又大着胆子,贴着柔嫩的皮肤轻轻滑动。周遭安静极了,但我的心脏却震得耳膜轰隆隆作响。即使五脏六腑在翻腾,却阻止不了手指顺着女儿的曲线向下,来到大腿内侧,向更私密的地方滑去,直到腿根处停住。
我感觉到女儿阴部隐隐传来的热度,内心一阵躁动,额头因此冒出丝丝细汗。这时,她似乎躺得有些不舒服,左右扭动了下,一条腿的膝盖弯曲,脚掌抵在另一条腿的小腿腿腹。这样一来,女儿的裆部便隔着布料展现我眼前,我甚至能够隐隐看到两瓣阴唇的轮廓。
我口干舌燥,不由吞了吞唾沫,俯身将鼻子凑到跟前,心痴神迷地嗅了嗅,丝丝体香夹杂着少女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传到鼻中,刺激得我欲念更加剧烈。终于,我没办法抵挡自己的好奇心,伸手拂过袁媛平坦的小腹,拨弄着裤子的带子轻轻拉开,手指伸进去。女儿皮肤的灼热和细腻柔软,再稍稍向下就碰到柔软稀疏的毛发。
袁媛在我的触碰时动了动,双腿撇得更开。我有些意外,女儿在睡梦中都能对我做出反应。
我的一根手指顺着两片花瓣的缝隙滑到中间,指尖触到一丝湿润。女儿小腹抽搐,发出一声轻柔的呻吟。我有片刻的惊慌,赶紧从她腿间抽出手指。幸亏女儿还在沉睡中,我这才放下心来,又忍不住将手指吸入口中,迫不及待品尝她的味道。
「爸爸……」袁媛忽然喃喃叫道,声音中透着强烈的脆弱和悲哀。
我的心猛烈跳动,不由倒吸一口凉气。袁媛一定是在梦里看见袁望羽,想念有他在身边的时光。不是我,从来不是我。我为自己做出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而羞愧不已,我不应该这样做,但我似乎控制不住。我不得不伸手到裤裆里,调整一下因亢奋而充血的肉棒。从进家门到现在,那里就没消停过,而内心的火焰没有因为尴尬而熄灭,反而越来越猛烈。
我们之间的血缘明明是最清晰的人伦界限,我永远不应该跨越。然而,我对女儿的保护欲似乎和性欲的渴望那么模糊,根本没办法分清哪个是哪个。
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,给女儿盖好被子,离开房间前带上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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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时间:2024-9-18 00:15:4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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